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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现实频频寒意袭人,为什么不给温暖的幻想腾一个空间

终于有一年,圣诞节的小把戏黔驴技穷,在女儿带我去过的格子铺里随便买了一个花里胡哨的笔记本和一只花里胡哨的圆珠笔当礼物,早上乘女儿没醒,塞到她的枕头下。那一年,女儿对我们信任度最差,我们用无数个“学习”填满她的耳朵,跟在词后的是我们自己的忧虑编织的、现实版的狰狞将来。

给女儿送了十几年的圣诞礼物,布娃娃、文具盒、橡皮擦等等等等,每次都以圣诞老人的名义,即便那一年,我还问女儿,圣诞老人会不会给你送礼物?女儿整个童年,这是必到的礼物,是加长系列的童话剧,圣诞老人一直贴着女儿的睡梦,无影无声地扮演着主角。

女儿很小的时候,到圣诞节,她决心一夜不睡,想看一看圣诞老爷爷的样子,但每一次她都输给了瞌睡虫。

二零零六年,女儿说:我觉得圣诞老人是假的,他是人穿了那样的衣服装的,圣诞老人踩到我的腿上,我也感觉不到吗?怎么会这么神奇!如果我要一只小狗他会给我吗?我说:不会,小狗装在袋子里面走这么远,不闷吗?

二零零八年,女儿说:我很困惑,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圣诞老人,他是怎么进到我们家来的?我们班其他同学都没有得到圣诞礼物,他们说根本没有圣诞老人,礼物都是家长送的。你觉得今年我还会有圣诞礼物吗?我想让圣诞老人送我一本书,我想要一本嘻哈七侠传,还想要漫画派对,还想要两只鸟,还想要一匹马,但那是不可能的,平常的时候我想要的东西很多,现在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了。我很想让时间过得快一点,马上就到圣诞节。但我不想长大,有一本书上说,不想长大是因为小时候没有玩够,不想长大是因为小时候没有得到更多的表扬,不想长大是因为长大了很辛苦。

成年的辛苦,如果阴影一样罩向童年,此等辛苦是不是人世的错误?如果我们今天的辛苦是为创造明天的美好,为什么要我们的孩子尚未确信美好,却提前想象辛劳?借一个遥远的角色帮我们赠送欢乐,这个角色竟然力不从心。

二零零九年,女儿还差一个星期就问:今年圣诞老人还有没有礼物给我?我说:不知道,也可能有。女儿说:是也可能有,还是也可能没有?我说:也可能没有,因为你是大孩子了。对于圣诞老人,女儿剩百分之一的幻想肯定他的存在,女儿还在问圣诞老人是怎么进到我们屋子里来的,她最后一次问这样的问题。

二零一零年,我们从网上给女儿买了一只硕大的毛毛熊,早上我拎着熊到她床边,她终于是醒着的。后来,女儿跟我说: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但女儿没有说这件事是哪件事,我也没有问,这件事,最后一点点幻想,谁都不想在冷冰冰的冬天亲眼看它拆散。

二零零五年,美国政府颁布一条为圣诞老人开放领空的法令,这是我听说的最童话的行政。女儿曾经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在圣诞节前彻夜奔忙,为每一个信任他的小孩子赠送礼物,驾着鹿车的老爷爷未及露面,就隐没在慌忙疾走的岁月里。

我知道童话挡不住现实,我们圣诞节的小把戏不足抵御女儿日积月累的烦虑,那么,既然现实频频寒意袭人,为什么不给温暖的幻想腾一个空间,哪怕只在这一天。